案板上血迹班驳,铁钩上还挂着未完全放净血水的肉条,血水一滴一滴地落在木板上,顺着缝隙渗入下方的铁桶里,散发出浓烈的腥味。
一名杜鲁奇士兵咬着半截烟卷,灰白的烟雾在棚顶下缓缓盘旋,熏得他那双眼睛泛着红,像是被长期的刺激弄得干涩。
他手里提着屠刀,咚咚咚地剁着肉,力道均匀而狠厉,刀刃每一次落下都溅起碎肉与血丝,仿佛不是在准备狗食,而是在发泄某种积郁的情绪,像要把内心的躁动一刀一刀压进木板。
剁完一块,他把刀背猛地往案板上一拍,厚重的声响震得案板微微颤动,肉渣四溅。他叼着烟卷冷哼一声,烟雾从鼻孔里喷出,慢悠悠地将剁碎的肉推到一旁,又随手抓住铁钩上的肉条,粗暴地扯下,血丝在空中拉出一条弧线,然后继续剁了起来。
这时候,远处传来了脚步声,由远及近,踩在地上的节奏很随意,带着一种不紧不慢的漫不经心。
另一个杜鲁奇战士走了过来,眼角挂着戏谑的笑,目光在案板上血迹与半堆肉之间来回扫过。
“哈!”他开口调侃道,声音里带着几分嘲弄,“你是不是趁我不在,又偷吃了?”
案板前的杜鲁奇抬起头,叼着的烟卷微微一颤,唇角勾起一个冷淡的笑。他的眼神忽然阴冷下来,像一把刀般锋锐,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来者,而拿着屠刀的手则不停地转动着,仿佛来者在他眼里只是一块待宰的肉,他正思索着该从哪里下刀最合适。
来者没有理会他那瘆人的目光,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冷冰冰的威胁。调侃了一句后,他便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,顺手拿起一旁的屠刀,咣当一声压在案板上,毫不迟疑地加入到了剁肉的行列中。
一直剁肉的杜鲁奇叫德拉基尔,而新加入的杜鲁奇叫凯拉梅恩。
案板上的血腥味和烟草味混杂在一起,沉重、浓烈,像是牢牢压在空气里,连呼吸都带着粘稠感。
“什么情况?”德拉基尔将烟头随手弹在地上,用靴子碾了碾,发出嗤啦的声响,火星熄灭后,他满不在乎地开口问道。
“来了一些新战友?”凯拉梅恩没有马上回答,只是咣咣地剁着肉,节奏比德拉基尔更快,刀刃起落间溅起血花。剁完后,他才抬起头,淡淡地回应了一句。
“嗯?”德拉基尔皱了皱眉,露出了几分好奇的表情。
“阿斯莱!”
德拉基尔摇了摇头,算是回应,随即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案板,继续剁了起来。
“配属给我们的战车。”凯拉梅恩补充了一句,随手把剁好的肉往一旁推去,手背抹过嘴角,带出一道血痕。
“之前那些滚蛋了?”德拉基尔问,声音里透着不屑。
“算是吧?我听那意思,是准备加强到补给队中?”凯拉梅恩说到这里,突然哈哈大笑起来,笑声粗粝,带着几分幸灾乐祸。笑完后,他咂了咂嘴。
“我会想念他们的,阿斯莱已经来了?”德拉基尔问。
“还得等一会,还在调整。午饭的时候,我们应该能见到他们了。”
“我去喂马。”德拉基尔放下了屠刀,抹布随手在手上擦了两遍,仍旧沾着血。他丢下这句话后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凯拉梅恩点了点头,停下了活计,目光顺着案板的方向望去,看着德拉基尔离去的背影。等德拉基尔的身影完全消失,他才长出了一口气,嘴角挂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,摇了摇头,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活计上,屠刀再一次举起,重重落下,剁肉的声音再次出现。
剁完后,他将案板上堆积的碎肉用手掌推拢,拢进铁桶里。血水顺着桶壁缓缓滑落,留下深红色的印痕。他两只手分别提起桶耳,发出哐啷哐啷的金属碰撞声,沉甸甸的重量让他肩膀微微一沉。
随着他的靠近,围栏里原本或是转悠、或是四肢摊开慵懒趴着的黑狼们,立刻躁动起来。它们或是霍然站了起来,爪子急躁地刨着地面,或是伸长身体趴在围栏上,前爪紧扣着木栏,尾巴疯狂地摇晃着,喉咙里不断发出低沉的呜咽声,口水顺着牙齿滴落,落在地上溅起一小片湿痕。
低沉的呜咽与粗重的喘息混杂在一起,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更浓烈的野性气息。
“别急,亲爱的小家伙们。”凯拉梅恩一边说着,一边稳稳地将铁桶中的肉倒进食槽中。
鲜红的肉块哗啦一声倾泻而下,落入槽里,立即引发了黑狼们急切的嘶吼与争抢。
两个铁桶倒完后,他又拎着铁桶回到了案板旁,弯腰把另外两个已经装好的铁桶提起来,脚步沉稳,继续走向另一侧的食槽,重复着喂食的动作。
说是小家伙,其实一点也不小,反而一个个体格健硕,肌肉线条如同铁块般紧绷,完全看不出宠物的影子。
说是猎狗,其实更像是驯化后的巨狼。
在旧时代的时候,杜鲁奇的驯兽师们擅长养狼,尤其是巨狼,但那时还未将其系统地朝军犬方向去研究。那些野性未驯的庞然巨兽更多是象征与伴生的存在,而非严格意义上的军备。
达克乌斯在险恶群峰转悠的时候,就遭遇过一支巨狼群的袭击。那时,他亲手射杀了其中的巨狼头领,那只巨狼的凶猛和威胁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。
当新时代来临后,他让阿德雷尔和卡利恩着手研究,将巨狼进行驯化,逐步培育出类似狼犬、牧羊犬那样听从指令的狗,既能提供给杜鲁奇军队作为突击与守卫之用,也能用于要地的看守与巡逻工作。
现在,凯拉梅恩喂养的这些猎犬,就是由巨狼驯化而来的品种。成年雄性平均体重在45-65公斤之间,肩高大约在0.8-0.9米,体格匀称,行动灵活。
当然这只是平均值,还有个别的个体甚至超过70公斤,少数特别巨大、血统优良的雄性甚至能达到90公斤,那已经完全接近一头小型坐骑的分量,但这些大只佬并不配发给驯兽师,而是配给敕令黑骑士。
虽然名义上是狗,但杜鲁奇习惯性地称它们为『黑狼』。一来杜鲁奇崇尚黑色,二来这些培育出来的犬种毛发皆是浓黑,正好迎合了杜鲁奇的审美。
到了这里,喂食的流程并没有结束。
在喂养方式上,杜鲁奇将其分为两类:生食喂养与狗粮喂养。生食喂养能让猎犬的皮毛更光亮、牙齿更锋利、精力更加旺盛,同时也能维持它们的野性与攻击欲望。而狗粮则是另一种方式,主要用于维持肌肉量和均衡营养,以保证它们能在长时间的行军与看守中维持稳定的体能。
于是,在猎犬们低声咆哮、狼吞虎咽进食的时候,凯拉梅恩钻进了一旁的库房。片刻后,他肩上扛着一个沉重的麻袋出来,步伐微微一顿,肩膀被压得往下一沉。来到食槽前,他把麻袋重重甩在地上,用匕首挑开麻袋的缝线,布料撕裂开来,露出里面压得紧实的狗粮。
随后,他将麻袋缓缓倾斜,将狗粮哗啦啦倒入食槽中,颗粒状的干粮撞击木槽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。黑狼们闻声而动,头也不抬地扑了过去,牙齿咬得咔咔作响。
到了这里,喂食才算告一段落,但凯拉梅恩的工作还没有结束,并没有因此就离开。
他得重新回到案板旁,开始仔细地将案板上的血迹清理干净。屠刀被他提起来,在铁桶中反复冲洗,刀身上的血水一层一层褪去。他再用抹布擦拭,直到刀刃反射出冰冷的光泽。接着,他又把铁桶逐一刷洗,桶壁被搓得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他动作熟练而细致,并非因为所谓的强迫症,而是因为杜鲁奇的操典早已严格规定:所有器械在使用过后必须清理干净,整顿如新,绝不可留下半点懈怠与污秽。
在凯拉梅恩的世界里,这既是纪律,也是生存法则。
当他收拾完后,双手拍了拍,甩掉残留的水渍和血渍,又习惯性地环顾了一眼四周,确认案板、屠刀、铁桶一切都整洁干净,才缓缓走到围栏旁。
他站在食槽前不远处,目光冷静且专注地盯着黑狼们进食。它们低头撕扯,咀嚼声和咆哮声交织在一起,肉块与狗粮混杂着被吞咽下去,仿佛演奏着一首粗粝的乐曲。
这同样是操典的规定,黑狼的喂养必须定时定量,而驯养者则要在一旁监督进食,防止互相残杀或浪费。
若有剩下的狗粮,也要在第一时间清理干净。凯拉梅恩对此早已习以为常,他就像一台精准的机器,冷冷地执行完这一切,直到所有黑狼都吃完,直到食槽被彻底舔得干净发亮,他才真正放下了心。
等一切彻底结束,他才转身离开了犬舍,脚步踏过泥泞的道路,往马厩方向走去。
当他来到马厩时,映入眼帘的,是德拉基尔那副再熟悉不过的模样。对方已经叼着一根半截烟卷,倚靠在马厩旁的木桩上,姿态随意得几乎像是要睡着。袅袅的烟雾在光照下升起,与马厩里呼出的热气交织在一起。
“你又偷懒!”凯拉梅恩调侃一句,走到马厩前,顺手抚摸了一匹战马的鬃毛,看着战马低头咀嚼着饲料。
对于凯拉梅恩的话语,德拉基尔懒得理会,他已经习惯了。只是翻了一个白眼,深吸一口烟,任由烟气在胸腔里打了个转,随后缓缓吐出。
他俩之间的关系,并不是简单的战友。他们之间的情谊,远比表面要深厚得多。按四大铁来衡量的话,他俩就差一起镖了。
他们都出生在克拉卡隆德,上学的时候,恰好被分在同一个班级。
只不过家庭出身有所差别,凯拉梅恩自小就住在『纳迦隆德监狱』里,他的父母是工人。德拉基尔则不同,他被安置在孤儿院,长大到适龄阶段,才进入学校。
两人的相遇,像是命运的捉弄,却又在某种程度上,注定了他们会走到一起。
等到成年后结婚的时候,他们也是一同结的婚。
当然,所谓的一同结,并不是他们结为夫妻——在纳迦罗斯,乃至整个精灵社会里,从未有过这种奇怪的风俗。
而是指他们都恰好娶了女同学,当时的婚礼是在礼堂里举行的集体婚礼。当时不止是他们,还有另外三对新人同场结为夫妻,热闹非凡。
因为他们都有成为驯兽师、训保者的特性,毕业后,他们几乎没有犹豫,便一同选择了加入陆军。而进入军队之后,命运再一次将他们安排在一起,他们一路肩并肩地走过训练场,走过战场,从未分开过,甚至可以说,他俩在一起的时间,远比他们与他们的妻子在一起的时间要长的多。
现在,他俩都隶属第十五集团军,瓦瑟利尔所指挥的大军团。随着时间的流逝,这支大军团已布置到凤凰门后方那片密林之中。依托森林的天然掩护,大军团既能与坚守在凤凰门内的伊泰恩守军建立起紧密的联系,又能形成一道厚重的屏障,牢牢护持着第十四集团军的整个侧翼。
“走吧,去看看我们的新队友。”等德拉基尔将烟头丢在地上,用靴底碾灭,火星彻底熄灭后,凯拉梅恩才开口道。
当他们并肩来到帐篷前时,他们的新队友早已在那儿等着了。两人对视了一眼,眼神中带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,随后再次转过头,看向眼前的新面孔。
尽管他们谁都没有说出口,但心中却有一种同样的感觉。
眼前的新队友们,像极了一个新兵蛋子。局促、慌张,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摆,眼神闪烁,站姿僵硬。这样的场景,他们见得太多太多,以至于几乎能一眼判断出对方心中此刻的紧张与不安。
不过,尽管见多了,他们心里却依旧涌起了一股奇妙的情绪——新奇,甚至还有点怀念。毕竟,他们当初也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。
新队友并不是一个人,而是整整四个人,四个阿斯莱,三男一女。他们站在帐篷前,衣着整齐却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痕迹,显然是一路行军过来的。棕绿色的服饰、宽大的斗篷和兜帽在他们身上显得极为典型,那是属于阿斯莱的传统打扮,带着浓重的森林气息。
他们之中,有人腰间佩剑,有人手里提着猎矛,而无一例外的是,每个人背上都斜挂着一张长弓和配套的箭囊和箭袋。
除了这些显眼的武器,他们的肩上还背着杜鲁奇制式的行军袋和一系列零零碎碎的物件,崭新的军靴、水壶、饭盒,几块既能当雨衣,又能当简易帐篷的防水布和配套的铁钉、短铲。
他们的身后,还有一辆小推车,里面规整地摆放着护甲。
凯拉梅恩动了动身体,率先走了上去,脚步沉稳而有分寸,眼神带着几分谨慎的打量,德拉基尔则慢半拍跟上。
“凯拉梅恩·黑棘。”凯拉梅恩开口,声音不大,却稳如石块落地。
“德拉基尔·屠角者。”德拉基尔紧随其后,带着几分随意。
尽管这四名阿斯莱接下来由他俩统领,但他们的语气没有丝毫挑衅的意味,没有摆出上位者的姿态,更没有下马威。
事实上,在这种四对二的局面里,他们反而成了弱势的一方。
如果这四名阿斯莱真要较真,按照操典和军中制度去找黑骑士理论,那他们两个杜鲁奇多半会吃亏。黑骑士的尿性他们太清楚了,绝对会让他们吃不小的苦头。况且,他俩心里也清楚,今后一段不短的时间里,他们要和这四人同吃同住,一起执行任务,一起去战斗。
“莱恩迪尔。”
“赛拉里安。”
“菲伦迪尔。”
“伊莉丝拉。”
四人依次开口,自报家门。
他们说着让阿苏尔听起来多少带点嫌弃、别扭的口音,但无论是德鲁希尔语还是芬-艾尔萨林语,都是从古老的艾尔萨林语演变而来的,本质上同源,交流上并没有障碍。
“你们之前就认识吗?”介绍结束后,凯拉梅恩目光一转,语气平淡却直接地问道。
“是的。”莱恩迪尔开口,神情镇定,他抬手指了指赛拉里安,“这是我亲兄弟。”随后,他又转头指向了菲伦迪尔和伊莉丝拉,“这两位是我的堂兄弟、堂妹。”
凯拉梅恩点了点头,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记在心里。这一轮简单的对话之后,他已经很清楚谁才是这四人中的话事人。接着,他转向德拉基尔,声音依旧淡然,“那你和赛拉里安跟着我,你他俩跟着他?”
四名阿斯莱相互对视了一眼,目光交流间闪过一丝迟疑,但很快,他们几乎同时点了点头,队列被划分清楚了。
“把行李放下,把饭盒拿上,午饭时间到了。对了,把水壶也带上。”凯拉梅恩简短地下令,语气不容置疑。
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演讲,没有鼓舞士气的豪言壮语,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废话,战场上的生活就是这么朴素直接。
没什么比吃饭还要重要的事了。
于是,四名阿斯莱放下行李,拿起饭盒和水壶,跟在凯拉梅恩与德拉基尔的身后,一同走向就餐区。一路上,他们或是遇到同样来自艾索洛伦的阿斯莱,点头示意。或是碰见其他驯兽师、之前的战友。
就餐的地方并不是食堂,而是露天的空地,位于军营正中心,地上铺着厚实的碎石与泥土,被军靴踩得发亮。周边竖起几根粗糙的木桩,拉起绳索,象征性地划分出区域,算是就餐区与打餐区的界限。这里没有遮蔽物,顶上是厚重的天空,灰暗的云层缓缓滚动着,偶尔有风掠过,带来火堆与肉香交杂的气味。
没有推搡,没有打趣,更没有大声叫嚷,有的只是安静、金属与金属的碰撞声。
凯拉梅恩和德拉基尔带着四名阿斯莱排队领了食物,然后找了块空地随意坐下。相比之下,四名阿斯莱显得拘谨许多,他们虽然同样坐在地上,却姿态明显带着别扭,背挺得直直的,动作小心翼翼,似乎还不太适应这样粗粝的氛围。
饭食本身谈不上可口,但两名杜鲁奇吃的极快,熟练得像是在完成某种规定动作。阿斯莱们则不一样,他们吃得慢,甚至在细细品尝,好似在认真体会这份粗粝的食物。
凯拉梅恩看在眼里,心中暗暗觉得好笑,却没有说什么。他只是放下饭盒,拧开水壶,仰头喝了一口。液体入口的瞬间,他眉头便微微一皱,脸上闪过一抹嫌弃的神色,水壶里混着淡淡的酸味与铁锈味,这是他最不喜欢的。
而一旁的阿斯莱们,却像是在喝什么难得的清泉,表情认真,动作缓慢,仿佛在从中找寻某种安定感。凯拉梅恩见状,愣了一瞬,随即无语地摇了摇头。
说是酒水,其实严格意义上根本算不上真正的酒水,而是科技与狠活,遇水即化、不用发酵的葡萄酒砖,只需放进容器里搅拌,顷刻间就能得到紫红色的液体。
喝起来的口感仿佛葡萄酒,但实际上没有任何度数,更像是调味过的饮料。若是水加得多了,味道就淡得近乎清汤寡水,淡到让人怀疑是不是在喝染了颜色的水,还不瓶装饮料来得实在。
尽管透出掩饰不住的嫌弃,但凯拉梅恩没有多说什么,还是仰头将剩下的液体咕嘟咕嘟灌了下去,喝完才缓缓呼了口气。随后,他抬起下巴,指了指不远处那辆还没有排队的野战餐车,淡淡说道。
“这……酒水?分为饭前和饭后,饭前能接一次,饭后还能接一次。如果你们愿意多喝些……”
“谢谢,这个我们知道,在洛瑟恩的时候。”莱恩迪尔低声回应,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嫌弃。他话锋一转,压低声音抱怨了一句,“不过这饭……”
凯拉梅恩没有回应,而是动作利落地抹了抹嘴角,接着用力把手里的白面包捏得变了形,随后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,咀嚼得极为干脆。
“现在就这个情况。”
说完便不再解释。
事实上,此刻整个营地的伙食条件对精灵来说的确算不上理想,粗糙、寡淡、匆忙,几乎没有多少享受可言。
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,营地才刚刚建成第三天,能在这片靠近环形山的地方有热食供应,已经是后勤极力维持的成果,后续补给尚未完全到位,一切都只能将就。
用餐结束后,他们顺带把水壶重新接满,两个杜鲁奇带着四个阿斯莱返回了帐篷。一路上没有额外的对话,只有压抑着的脚步声,回到帐篷后,杜鲁奇开始教阿斯莱们如何搭建军用帐篷,手把手演示,动作利落。
帐篷分配上没有任何调整:两个杜鲁奇依旧同住在一起,而四个阿斯莱则合力拼起了一个大帐篷,兄弟姐妹们挤在同一帐檐下。
“接下来呢?”等一切结束后,莱恩迪尔忍不住,开口问了一句。
“你们不需要在营地里巡逻,不需要站岗,也不需要展开侦查,跟着我,你们有豁免权。”凯拉梅恩已经料到他们想问什么,不急不缓地给出回应,语气干脆,“睡觉!现在是午休时间。有什么事,起来再说。”
说完,他对仍愣在原地的莱恩迪尔点了点头,便弯腰钻进了帐篷。没有对话,没有调侃,更没有多余的评价。他直接躺倒在毯子上,顺手一盖,眼睛一闭,几乎下一秒便沉沉睡去。而他身旁的德拉基尔,早已翻过身去,呼噜声震得帐篷帘子微微颤动。
帐篷外,四名阿斯莱面面相觑,神情里夹杂着局促、疑惑与些许不安。他们低声交流了几句,最后无奈地将行李放到帐篷旁,犹豫片刻,也钻进了帐篷里。只是,他们谁也没能立刻睡着,眼睛睁着,盯着帐篷顶,耳边回荡着那两道粗重的呼噜声。
于是,他们压低声音交谈,先是谈论起那两个已经熟睡的杜鲁奇,随后又聊起刚才的午饭。话题从军粮聊到帐篷,从呼噜声聊到各自的心思,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枯叶,渐渐地,困意终于压过了紧张与新奇。
几人带着零散的抱怨与未说完的话,慢慢闭上了眼睛,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浅浅的睡眠。(本章完)